【楼诚】从何说起 五 （小明诚养成&明家日常）
来更文啦，这章比较intense, 写完特别心力交瘁, 需要缓几天。接下来估计要等到周末再更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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机动车的声音越来越近，越来越清晰，就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。车门打开了。
“阿诚！”明楼喊道。
桂姨瞬间换了一副面孔，满脸的慈祥和关怀。
“阿诚，别跪着了，膝盖该疼了。知道错了就还是好孩子，妈妈绝对不会怪你，这就跟妈妈回家吧！妈妈在家里给你做了好吃的！”桂姨大声地说，故意要让走过来的人听到。
“桂姨！你在干什么！不是说再也不许来明家吗！”明楼大步向前，要护住阿诚。
桂姨恭敬地给明楼鞠了一躬，说道：“大少爷，我要回老家去了，想最后跟阿诚告个别。没想到这孩子跪着求我要跟我一起走，说舍不得妈妈，我这也没有办法啊，他说他不想当明家的少爷，只想跟妈妈在一起。我跟他说你在明家有吃有喝有学上，会比跟妈妈在一起生活好很多。可是他偏说不要，这不，正求我呢。”
明楼看向阿诚，阿诚面无表情。明楼不动声色地问：“阿诚，她说的是真的吗？”
一瞬间，阿诚的所有感官都携风带雨地席卷归来。他感到了后背的刺痛，明晃晃的阳光让他头晕,风吹得他的身体摇摇欲坠。他看到脸色阴沉的明楼穿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，看到了桂姨势在必得的表情。他耳边不断回响着“阿诚，她说的是真的吗？”
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停地往下坠。
这一幕那么似曾相识。以前有个奶奶可怜他，想收养他。桂姨也是上演了这么一出，那个奶奶当时也问：“阿诚，她说的是真的吗？”阿诚摇头，但是奶奶却信了桂姨，让阿诚回家。
那天回家后，阿诚受到了最狠的一次毒打。
阿诚不想回答明楼的问题。他不想摇头也不想否认。他在等明楼的反应，他想知道，如果自己不回答，明楼会说什么。如果明楼和那个奶奶一样，自己就认命，跟桂姨走。
“阿诚，你怎么不回答，她说的是真的吗？”见阿诚像个木头人一样，明楼有些着急。阿诚那双总是怯怯地闪着泪光的眼睛，现在却深不见底，看不出一丝波澜。
“阿诚，你不用不好意思跟大少爷说，你刚才怎么说的？你说虽然他们叫你少爷，但是你觉得他们其实看不起你。你还是更喜欢跟妈妈在一起。别怕，你跟大少爷讲啊。”桂姨按住他后背的伤口，语气十分温柔。
“不用说了！”明楼一把将阿诚搂进自己怀里，“阿诚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！我相信他！从今往后，谁都休想从我明楼身边把阿诚带走！”
阿诚的情绪终于崩溃了。他抱住明楼的腰，大哭道：“大哥，我从来没说过那样的话，你不要相信她，她在撒谎，我跟她说，我不要跟她走，我说我答应哥哥姐姐要留下来了，你不要不相信我！我不要跟她走！我不要跟她走！”
明楼反应过来，自己是差一点就要失去阿诚了。他抚摸着阿诚的头发，说：“哥哥相信你。哥哥说了，谁都别想从我身边把你带走。”
阿舒刚挨了桂姨一记窝心脚，疼得厉害，想要说话，一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，勉强忍下来，喊道：“大少爷！桂姨在骗人！她是来打阿诚的！你看他后背啊！桂姨还自己带了戒尺！”
明楼一惊，掀起阿诚的毛衣，看见透着鲜血的衬衫。他一把抢过桂姨的布包，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，里面一个钱包，一个戒尺，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老虎。桂姨被明楼的力量带得踉跄了一下，摔倒在地。
阿诚看到地上的布老虎，不自觉地捡了起来。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，养母要出门去明家之前，总是温柔地对自己说：“阿诚，妈妈去上班啦，让小老虎陪你在家里。妈妈不在的时候，小老虎就代替妈妈保护你好不好？”
桂姨看见阿诚捧着小老虎看得出神，颤抖着求道：“阿诚，你还记得这个小老虎对不对？你还记得妈妈的好的对不对？”
阿诚闻言，用力扔开小老虎，回到明楼身边。
“吴师傅，麻烦你帮忙把桂姨送去警察署，说我明楼安顿好家里就亲自去作证。”明楼对司机说。
听到警察署，阿诚连忙扯着明楼的袖子说：“哥哥，能不能不送到警察署？”
明楼了解阿诚内心其实还有不舍。虽然恨极了桂姨，但又怕伤了阿诚的心，只好不去发落桂姨：“看在明家二少爷的面子上，就不送你去警察署了。你不是说要回老家吗？吴师傅，你把桂姨送到火车站，给她买一张今天晚上的车票，亲眼看到她上车再回来。”
明楼说着就拉着阿诚往回走。
“月儿明，风儿静，树叶儿遮窗棂啊，蛐蛐儿，叫铮铮，好比那琴弦儿声啊。
琴声儿轻，调儿动听……”
后面传来了桂姨带着哭腔的歌声。阿诚小时候，桂姨每天都会给他唱这首摇篮曲，哄他入睡。
明楼死死攥着阿诚的手。即使知道阿诚手上的冻疮尚未长好，他不敢去赌如果自己不握得这么紧，阿诚会不会扭头跑向桂姨。他感觉到阿诚在发抖，脚步也慢了下来。
明楼不敢回头去看阿诚的表情。
见他们头也不回地走远，桂姨的歌声变成了破口大骂：“你这个贱种！你以为明家会看得起你？你是个孤儿院里的孩子！是个下人家的孩子！一个连你亲生父母都不要孩子！永远都是卑贱的命。哈哈哈哈哈哈！......早知道你这么没有良心，我就该杀了你！我就不该心生慈悲留你一条贱命！我真后悔当初没直接杀了你来祭我不知所踪的孩子！”
眼看他们越走越远，桂姨追上去了几步，被司机拉住了。
“阿诚啊，我的好孩子，你真的就不再看妈妈一眼了吗？妈妈爱你！真的很爱你！没有你，妈妈怎么活得下去！”桂姨又哭嚎起来，仿佛刚才说要杀死阿诚的那个人并不是她。
阿诚已经泣不成声。
明楼拉着阿诚一直往前走，绝不停下脚步，绝不回头。
“你这个不要脸的贱种！做了少爷也没人能瞧得起你！永远都被人唾弃！没有人会要你！没有人会疼你！你就不配被生下来！
“ 妈妈错了！妈妈真的错了！妈妈再也不这样说你！再也不打你了！我的孩子，你回来吧！妈妈好想你！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啊！你怎么忍心不要妈妈！”
“我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！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你！我就应该杀了你，不该让你活到今天！我真后悔没杀了你……”桂姨一遍一遍地说着，看着明楼拖着阿诚走进了明家的大门。
刚一进门，阿诚就挣脱开明楼的手，跑去了自己的房间，一头栽倒床上开始哭。明楼赶紧跟了上去，结果阿诚大声喊：“别进来！”
自从到了明家以后，阿诚都是怯怯地小声说话。这次竟用了十足的力气，喊得明楼呆立在那。
犹豫了几秒，明楼往前走了几步，伸手去抚摸阿诚的后背，却被躲开了。
“我跟你说了，你出去。”阿诚坚持道，语气却比刚刚弱了些。
“我只是想帮你看看后背的伤…”
阿诚打断他，哭着哀求道，“大哥，我求你了，你出去好吗？你快出去啊！”
“好，”明楼只好收手，“那大哥在…”
“大哥，我求你，不要说话了。”阿诚依然把脸埋在被子里，情绪近乎崩溃。
明楼走出去，把门轻轻掩上了。他下楼走到客厅，还是隐约能听见阿诚的哭声。
找阿舒问明白了今天的情况后，
明楼十分自责。自己不仅没有保护好阿诚，让他在明家的前院又挨了一顿打，回来之后竟然还质疑了他。
他再次上楼，坐在阿诚房间门口。
里面的哭声还是没有断。
阿诚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崩溃大哭的狼狈样子，所以就算赶也要把他赶出去。
阿诚陷入了混乱的思绪。
“我是个被亲生父母嫌弃的人。”
“我是个被养母虐待的人。”
“我是个卑贱的人。所有人一定都这么想。”
“我不值得被人爱。”
“我养母说她想杀了我。”
“她真的爱过我吗？”
“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，她才开始虐待我。”
“哥哥姐姐爱我吗？他们为什么爱我，我只是一个下人的孩子，一个没人要的孩子。”
“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也抛弃我？不会的！哥哥说谁都休想把我从他身边带走。”
“但是我真的可以相信他吗？”
“他今天真的怀疑我了吗？他怎么可以怀疑我？”
“他怎么会不怀疑我呢。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孩子，我说的话没人会相信，也没人在乎。”
“但是我真的很想跟哥哥姐姐在一起！”
“他们真的希望我留下吗？”
“我该怎么办？”
“刚刚我冲哥哥喊了，他会不会很伤心？他会不会不要我了？我现在只有他们了！”
“不，我要去跟他道歉。”
想到这里，阿诚从床上爬起来，走到门口。他没想到明楼一直在等自己，怔了一下，然后抽抽搭搭地说：“哥哥，对不起，我刚才不应该冲你喊，我错了，你打我吧。”
明楼轻轻把阿诚搂进怀里：“哥哥没有怪你，哥哥怎么会打你呢。来，进屋来，别哭了。”
他把阿诚拉进房间里，自己坐在床边，阿诚站在自己面前。
阿诚抬头，看着明楼的眼睛，说：“大哥，你们别让我做少爷了，我就做个帮工就可以。我会做很多事情的，我会烧水做饭洗衣服。等我伤好了，我就开始干活。”
明楼心里一寒。阿诚虽然没跟桂姨走，但桂姨说的那些混账话他还是听进心里去了。
他松开握着阿诚的手，把阿诚推远了一步，说：“明诚，先别哭了，站好，看着我的眼睛。”
阿诚听到大哥的口气一下子严肃了，还叫自己“明诚”，吓得直哆嗦，也不敢哭了。
“你既然唤我一声大哥，我就有权教训你，像这种自轻自贱的话再也不许从明诚嘴里说出来。我收养你，就一定会对你好，培养你成才。我要你以后可以挺直腰板，可以作为一个有学识教养的人，骄傲地站在人前，不会为了出身和曾经的经历自卑和轻贱自己。桂姨走到今天这个地步，是因为她怨天尤人。她把一切遭遇都归结为命运悲惨，还给你也灌输同样的想法，让你像她一样一辈子埋怨命运，迁怒于人。我绝对不会如她所愿。我已经给你选好先生了，等你伤好了，他就来给你讲课，把你这几年来落下的功课补回来，九月就去教会学校读书，以后，你还会有机会去香港，去国外读大学。桂姨想拖着你，跟她一样被命运摆布，我偏不让她如愿。明诚，你好好想想，你想做哪种人？是想做被命运摆布的人，还是要做可以主宰命运的人？”
“我…我想读书。”阿诚脱口而出。
明楼十分满意：“好，那哥哥一定如你所愿。还有，我觉得你也得学点防身之术。等你伤好了，我就送你去西洋剑术馆学剑术和拳击，等明台再大一点，你俩就一起去学骑马打猎。哥哥怕是没机会学拳击了，你好好学，以后能保护自己，也保护哥哥。”明楼本来是想逗阿诚笑笑，但阿诚却像将士领了将军的命令，认真道：“好！”说完又天真地看着明楼：“我真的可以保护哥哥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，不过你得认真学。”
“是！”阿诚一扫阴霾，露出了来到明家以来最开心的笑脸。
“好了，让哥哥看看你后背的伤。”明楼又拉起阿诚的手。
入夜，阿诚躺在被子里，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，无法入睡。
“大哥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今天真的怀疑我了吗？”
明楼心里一颤。
“桂姨说的话，我是不信的。但是看到你没有一点反应，就有些着急，才会那样问你。”明楼顿了顿，又接着说：“但是，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回到她身边。”
阿诚沉默了。
“阿诚，如果我当时真的疑心了你，你会跟她走吗？”
“会。”
“阿诚，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，对不起。”明楼觉得心惊。这孩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感，只希望今天自己没有再伤害到他才好。。
过了好长时间，阿诚还是没有睡着。
“大哥？”
“嗯？”明楼快睡着了，听见阿诚叫自己，迷迷糊糊答了一声。
“她…真的想过要杀了我吗？”
桂姨一直在不停地说后悔当初没杀了阿诚，他只当那是桂姨疯了，并未在意，阿诚忽然一问，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明楼侧过身轻拍着阿诚，说：“阿诚，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想了，你只要知道，从今往后，你在哥哥姐姐身边，你是安全的。”
“好。”阿诚答道，但是无法停止思绪。
阿诚一直以为，养母打自己是因为自己事情做得不好，因为自己淘气贪玩懒惰。他总想让妈妈高兴，却总是做得不好。他很伤心，并非因为妈妈打他，而是伤心自己总让妈妈失望。他也羞于告诉别人是妈妈打他，怕别人也觉得他是个什么事情都做不好，只会让人失望的孩子。就算几天前到了明家，他深藏在心底不与人说的，还是深深的愧疚感。他感觉自己不争气总是挨打，却为了避免挨打而背叛了妈妈。
他在明家也寝食难安，直到今天听到桂姨说要杀他。
妈妈可能只是为了折磨他，所以才虐待他。这个想法让阿诚震惊。
是不是自己无论做得多好，都还是会挨打？是不是自己并没有一直让妈妈失望，而是无论他做什么，等待自己的都是几乎置人于死地殴打和漫长饥饿？是不是就算自己什么也不做，妈妈也不会对自己好？
无论他怎么做，妈妈都想要杀死他。
想到这里，阿诚并不觉得害怕，反而觉得心结已解，可以释怀了，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。
半夜，阿诚依旧睡得不安稳。明楼准备像平日里一样把他搂进自己怀里，结果刚碰到阿诚，阿诚就反手打了他。明楼连忙打开床头灯，看见阿诚瞪圆了眼睛，两臂缩在胸前，握紧了拳头，他的呼吸急促，额头上流下一串豆大的汗珠，像是在梦中跟一只比自己大好几倍的猛兽搏斗。一旦明楼靠近，他就狠狠打出一拳。
还真是块学拳击的好材料。明楼不禁暗想。
阿诚听不见明楼安慰的话语。过了十来分钟，他才终于把拳头放下。明楼回到床上，待阿诚不再戒备，才把他搂进怀里，像往常一样轻声安抚，却发现阿诚身上的睡衣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。明楼帮昏睡的阿诚换了新的睡衣睡裤，把阿诚抱在怀里，想让他暖起来。
明楼不敢睡着。到了下半夜，他感觉到阿诚浑身滚烫，想来是发烧了。明楼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，赶紧找大姐过来看看。
明镜摸了摸阿诚的额头，看阿诚已经开始轻微地咳嗽，觉得是受了风寒。她去拿了药过来，想先让他吃点药，明早起来再去请苏医生，却发现怎么也叫不醒阿诚。两个人都着急了，赶忙叫了司机，连夜带着明楼和阿诚去医院。
TBC
